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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谱中的精刻本

正文

精刻本,是指校勘严审、字体工整、纸墨优良的刻本古籍,所刻字体大多为手书上版,隽秀流动,精细工整。这一类刻本历来为学术界和藏书界所重视,黄裳先生在《清刻之美》里说,“同样一部古典名著,一册精刻旧本与一册铅印新书给予读者的感受是不同的。”他认为,精刻旧书已经是一种文玩性质的东西,本身就是文化遗产。近年随着古籍善本的涨势渐起,精刻本更是成为藏家相互竞争的目标、古籍拍卖专家的宠儿。而同属古籍范畴的清、民国时期家谱,虽说现在也渐受关注,但主要还是集中在谱牒研究、究祗寻根的大范围之内,对专于版本的藏书家来说,除明代之前所修的家谱尚可考虑之外,其余那些清代、民国时期所修的家谱,是难入法眼的。古籍拍卖专场中虽说也偶有家谱现身,但基本上处于流标的多,或偶有成交,往往也基于买主对其是本姓本家考虑出发,成交价格也是居低不高,难与其它古籍相提并论。

这显然是带着偏面和误解,却不说清初的藏书家黄虞稷,在他的《千顷堂书目/谱系》中就收录了135种家谱文献(其中家谱就有七十种),就是其它一些私家藏书书目如钱曾《述古堂书目》、《读书敏求记》、《也是园书目》、徐学乾《传是楼书目》、王远闻《孝慈堂书目》、姚际恒《好古堂书目》、金檀《文瑞堂书目》、汪宪《振绮堂书目》、叶德辉《观古堂书目》等也都专门设有“谱牒”、“谱系”等类目,记载了各自收藏的不等数量的家谱。上海图书馆藏品清康熙四十二年刻本《黄氏续录》、清潘志万手抄本《秀水朱氏家乘》、清钦其宝辑稿本《钦氏遗谱》中就有周星诒、莫棠、顾济乾、蒋澍学、吴大澂等题跋,显然也是曾经他们递藏过的。郑振铎先生的《西谛书目》中,也收录了家谱二十二种。这些事例至少可以说明,家谱,历代以来还是有人注重、收藏的,尽管不成气候。

实际上,家谱中尽有精善之本,有不少大可与传世的名刻本媲美,笔者试用四种、四省所修刻本家谱为一例子,以供古籍藏书家一哂。

江西庐陵《古井张氏通谱》八卷首一卷,清康熙二十年(1934)刻本,张贞生主修、张世绅综核,八册。长28.5厘米,宽19.5厘米,厚8.9厘米。

本谱主修张贞生(1623-1675),字干臣,号瑶山,谱名延徵,学者称篑山先生,少入塾受经,即有志圣贤之学。顺治十五年进土。官编修,以苦节称。累迁侍讲学士,因言事降二级,乞病归。初阐阳明良知之说,后读罗钦顺困知记,乃专宗考亭,以“慎独主敬”为归,粹然一出于正。与熊赐履并以理学齐名。家居构吾师祠,又捐宅为诚意书院,自于玉山下葺颓垣居之。后以原官召用,至京卒。著有《玉山遗响》六卷,《唾居随录》四卷及《庸书》二十卷,并传于世。其在谱中为第三十二世,世系详卷首三百六十二叶。

本谱是从康熙十一年就开始着手修纂的。事实上,张贞生不过是挂了个“主修”的名目,实际从事谱事的是他的长子张世绅,因为其时张贞生是在京城做官,他在康熙十三年所撰的《自序》中写道:“贞生以官系京邸,不获与三方叔伯兄弟详为校雠,而董率纂辑则长男世绅暨族庭诸贤达力也。”可惜的是,谱还没有修成,张贞生就在第二年即康熙十四年正月十一日就与世长逝,离康熙帝特旨起用补原官(因言事降二级)未及一月,年仅五十二岁。而家谱一直到康熙二十年才刻印完成。

庐陵张氏是为世家大族,一直官宦不绝,如二十四世张宗琏,字重器,《明史/列传第一百六十九/循吏》有传,云“朝遣御史李立理江南军籍,檄宗琏自随。立受黠军词,多逮平民实伍,宗琏数争之。立怒,宗琏辄卧地乞杖,曰‘请代百姓死’,免株累甚众。初,宗琏使广东,务廉恕。至是见立暴横,心积不平,疽废背卒。常州民白衣送丧者千余人,为建祠君山。宗琏莅郡,不携妻子,病亟召医,室无灯烛。童子从外索取油一盂入,宗琏立却之,其清峻如此。”又二十七世张黻,《明史/列传第八十二》说他“成化八年进士,介特不避权贵”。而此数人,在史书上不过是履历式的记载,但在家谱包括敕命、试策、硃卷、奏疏、墓志铭、诗文等都有载录,其史料价值,自不待言。

这部家谱无论是编纂、雕版、纸张、用墨无一不精,谱每册首页都钤有一章:“通谱捌册,志道据德依仁游艺为序,共壹千叁佰捌拾叶,计伍拾伍万叁千陆拾字”,可知全谱多达55万余字。

此本传世特稀,未见著录。


安徽《汪氏宗谱纂要》四卷首一卷末一卷,清乾隆四十年(1775)刻本,歙东龙溪坦头惇本堂藏板,汪宏布等编梓,四册。长27.2厘米,宽17.4厘米,厚3.1厘米。

汪氏在徽州是望族,徽州八大姓:程、汪、吴、黄、胡、王、李、方,汪居第二。徽州历史上的汪氏名人主要有宋宰相汪伯彦,元末明初理学家汪克宽,明医学家汪机、戏曲作家汪道昆,清画家汪士慎、制墨业四大家之一的汪近圣,数学家汪莱,民国国务总理汪大燮,画家汪采白等。此部《纂要》所涉及的支派分布于歙县、休宁、婺源、祁门、黟县、凤阳、宣城、宁国、太平、旌德、泾县、贵池、青阳、石埭、铜陵、东流、桐城、无为、六安及外省新城、杭州、临安、昌化、鄞县、慈溪、奉化、定海、遂安、开化、常山、德兴、浮梁、乐平、上饶、贵溪、永新、长沙、宁夏等处。但世系只及先祖数代,于后不再提及。

徽州版画盛于明代中叶,其中以歙县黄、鲍、汪、汤氏最为有名。汪氏所刻的《海内奇观》、《唐诗画谱》等都为传世杰作。这部《纂要》由汪氏自己操刀,版画、字体无不精美,也算难得一见的善本。

此本北图、北京师大、河北大学、安徽徽州地区博物馆(存二卷)有藏。


南攸县《车田卢氏族谱》四卷,清嘉庆五年(1800)敦厚堂刻本,卢仕椿、卢宾晹等纂修,四册,长28.1厘米,宽17.4厘米,厚4厘米。

本谱主修仕椿,卷一“世系”中载:“字良才,俊庥之次子,雍正十二年甲寅九月初二日亥时生,主持户事,倡修族谱”,他在首序中说:“嘉庆己未清明祭日,族众骈集,咸念先后修辑之不易,亟欲筹之枣梨,爰命族侄宾晹、堂孙敦五,谨遵前例,续纂成编,校核无讹。阅庚申春乃授之梓”。湖南是传统的修谱大省,存世的家谱数量在各省市中也是名列前茅,而在我的藏品中,湖南地区家谱也占了相当大的比率。因为见得多,以前对湖南地区的家谱一直不甚重视,总以为比不上浙、徽、苏等省份家谱精良,而此谱出,才知以前所想实是大缪。攸县卢氏,并非世家大族,也无达官贵人,但所修家谱非但刻工精良,编纂得体,而且用纸也为考究,黄绫包角,颇显大气。

家谱中“谱例”云:“谱成则藏板于祠,封锁于柜,近祠子孙当于四、五月之间曝晒片时,刷霉驱蠧保守以待,后之续修者则费省而成功易也。”在此之后的光绪二十八年续修本,我也藏得一部,虽尚存少量旧版,但质量已是大不如前了。


湖北黄冈《黄氏宗谱》七卷首二卷尾一卷,民国四年(1915)本源堂刻、活字本(卷首二册为刻本),黄一祥、黄永良等纂修,八册,长30厘米,宽17.6厘米,厚6.3厘米。

清末民初四大名刻工之首黄冈陶子麟,又作子霖,人称其“能刻仿宋及软体字者”、“精妙不弱于东邻”。他所刻的古籍,现已为拍卖会中藏家争抢的目标,如《三曆撮要》不分卷、《吕氏乡约乡仪》二卷、《风俗通义》十卷、《广成先生玉函经》不分卷、《续幽怪录》五卷、《贵池县沿革表》一卷、《涧于集/诗》四卷、《醉翁琴趣外篇》六卷、《酒边集》一卷、《景明宏治高丽晋州本遗山乐府》三卷、《景宋本鹤山先生长短句》三卷、《昆陵集》十六卷《补遗》一卷《附录》一卷、《文馆词林》五卷、《濂亭遗集》七卷、《随庵徐氏丛书》、《随庵徐氏丛书续编》、《瘗鹤铭考补》一卷等,无一不能拍出极高的价位,就算比之明代精善之本,也毫不逊色。

当时的嘉业堂主人刘承干,刻书态度极为严肃,他所印刷的书中较为难刻的珍版宋本送擅长临摹各类字体的饶星舫写样,然后交给陶子麟刻版。如以红梨木刻成、每部价值高达三百元、深受学者欢迎的宋刊四史,就是饶、陶的经典之作,“陶为鄂渚乎民,善仿宋,……翰怡延之来刊四史”。王汉章在《刊印总述》中称刘承干的刻书是“近三十年来,木版家刻书之最精者”,“近代中国木刻书之代表者”。这其中,陶子麟功不可灭。

这部家谱的刻工虽没有署明为陶子麟所刻,但从字里行间来看,完全就是除子麟的风格,应该说,除其之外,是最无别人能出此精彩的。况黄冈陶氏家族本是刻书(包括家谱)世家,在我其它的家谱藏品中如民国三十四年黄冈百忍堂《张氏宗谱》记载承刻者为“陶兰台”;民国三十六年黄冈爱莲堂《周氏宗谱》载明为“冈邑陶华棠刊”;民国六年麻城知音堂《锺氏宗谱》印谱者为“冈邑陶新亭”,等等,不一而足。而本谱的民国三十五年递修本上就有“陶兰台”的落款。以我的猜测,这个“陶兰台”若非陶子麟的刻坊名,当也是他的子侄辈之流。

以上举例四种刻本家谱,既非家谱中最精之本,也不属普通的本子,应该说并不能体现现存所有旧家谱的现貌,这就好比古籍中有优劣之分,家谱也同样存在相同情况,但作为与国史、地方志鼎足而三的家谱,目前在收藏界竟然还是冷门,确与收藏者对她的认知大有关系。本文无非是抛砖引玉,以期引起古籍收藏者能对家谱有所重视。说到底,毕竟收藏既是与历史对话,也是一种文化的保护。

  文章转自公众号《古籍善本》